AO3: chulena
我想成为亚伯拉罕。
我想牵着挚爱的手,跋涉三天三夜,只为将他们送上祭坛,亲自用小刀刺穿他们的心脏。因为我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拯救他们。
我想写痛苦,只写痛苦,只有痛苦值得我去写。

[封神同人]渭水

贺封神重制,拿旧文庆祝一下

文笔烂,轻喷

有原作+藤崎龙封神演义设混合,请注意

原创女主?

渭水

一.

  天地自有灵气。

  这灵气非草木虫鱼鸟禽人兽之气,不,在它们之上。

  有些人有了这种灵气,便成了仙人。

  有些草木虫鱼有了这种灵气,就成了妖精。

  而有些灵气,没有附在生物之上,从天地间脱出,在凡间游荡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天地之中,成了山川的守护灵。

  “而这附近的渭水中,就有一个守护灵。”周围的村落都如此传说。

  渭水中确实有这么个灵,气力不足,丝缕仙气和江河融为一体,存了一命,又经过几千年的修炼,才能得以显形。

  它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关于它自己的事,都是听人说的。人说它是渭水的守护神,它就是了。人说它看上去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她就用河水作了件衣服。人说她对河水两岸的人都很关照,她就常常将一些果子放在岸边,待人来取。有时候果子未被人察觉,就在岸边生根发芽,不知不觉中两岸就已然树林阴翳。

  时间长了,人们都说渭水的守护灵是位神祗,言语间对她毕恭毕敬。她也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后来人们就不怎么谈渭水的“河神”了。

  他们开始谈论当今的王妃,听他们的碎语说,当今的王娶了个漂亮的妃子,从此就不理政务,一心与王妃酒池肉林。

  那女人肯定是个妖怪,他们说,是狐狸精变的。

  后来这些议论都戛然而止。王大肆征兵,几次讨伐渭水边的羌族,活下来的羌族士兵都成了奴隶。

  她听闻这些后,对着手里捧着的几个果子发呆,现在已经没有人吃它们了。苟延残喘的羌族人向他处迁徙,离开了渭水岸。附近的好几个村子也惨遭烧毁。她顺流而下,周围只有树木依然茂盛,一片死寂的静谧。

  突然,她有些惊喜地听到了人的声音,立刻抱着些许希望随声音寻去。

  她先听到的是个懒洋洋的男声:“哎呀,好饿,四不像快去给我摘几个桃子吃吃。”似乎是个青年。

  “这种小事主人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所以你除了飞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吗?!太没用了!”

  “本来灵兽就只是坐骑啊!都是因为主人天天如此不求上进才会在朝歌输给妲己的!”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一个青年和一只奇怪的动物正好要打起来,看到她以后,三个生物面面相觑。她小心翼翼地递了一个桃子给那个青年:“要吃吗?”

  面相俊俏的青年懵懵懂懂地接过她手上的桃子:“哦多谢。”

  那只动物发话了:“……主人你认识她?”

  “……不认识。”被称为“主人”的青年回答道,然后咬了一口桃子。

  “等等,你就这么吃了陌生人给的桃子?主人你是不是被妲己打傻了唔……!”那只动物还没说完就被青年用咬过的桃子堵住了嘴,青年慢悠悠地说:“你让我仔细看看。”于是,他就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也在打量这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他右手还拿着根古怪的鱼竿。然后她再打量那只动物,这才发现它飞在空中,长着一张扁平的脸,和一对鹿角,身体像马一样是长条的,但更宽短些,两脚也很短,两手类似人手,看起来有点古怪。它正拿着刚才青年塞到它嘴里去的桃子,还有些提防地看着她,但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恶意。

    半晌,青年得出结论:“你是个游灵吧。”

  “游灵?”青年身边的动物和她一起疑惑地看着他。青年不紧不慢地又从她手里拿了个桃子,一边啃着一边含糊地说:“天地有灵。有些气力不足,就附在了自然物上,既不成仙人,也不成妖怪。”他上下打量她:“看来你是附在了渭水里,再修炼几百年,或许能像我一样,做个仙人。”

  她听得懵懵懂懂:“仙人?你不是人?” 

  白色的生物一脸认真地指着青年说:“这位是昆仑山元始天尊门下的仙人,太公望,也是我的主人。”

  她看着青年,青年瞥了白色的动物一眼,说:“它是灵兽,白河马。”

  灵兽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主人!!!你这个无耻的仙人!我都没有说你耍小聪明吃路边的野草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深入虎穴差点让我们俩死在朝歌,你居然说我是河马!河、马!!!”

  青年看着灵兽出离愤怒的表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它还会飞。”

  接下来爆发了一场混战,白灵兽把青年撞下了河里,青年抓着白灵兽的手把它拽进了河里,然后双方互相泼水,在一片混乱中,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发问:“既然你们是仙人,能帮帮我吗?”

  全身湿透的仙人和灵兽有些狼狈地盯着她。

  她提起自己的裙子,示意他们看裙摆,本来白净的衣服上沾着点点血红:“因为周围的战事,有尸体掉进了渭水里,不知怎么就被弄脏了,怎么都弄不掉……”她声音渐轻,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裙子,尽量不去想那些人凄惨扭曲的面容。

  青年看着她的衣袖,刚才还很随意的表情忽然就凝重了起来。他用奇怪的鱼竿拍了拍她的裙摆,瞬间血色就消失了。

  她慢慢放下自己的裙子,轻声道谢:“你们是去打倒那个他们说的狐狸精的吗?”

  青年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喃喃:“苏妲己……”白灵兽凑近她说:“因为我主人前不久刚被她打败,还没有恢复过来。”她皱着眉头问:“那么,那些人……要怎么办?”

  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名为太公望的青年洒然一笑:“这种事情,是要看时机的。现在时机还未到。”

  “……主人你在为自己的偷懒找借口吗。”

  “闭嘴。”

  仙人和灵兽就这样在河边待下了。青年天天用奇怪的竿子钓鱼,但从来没有鱼上钩过,叫做四不像的白灵兽说,这是因为他用的不是普通的钓钩,而是木棍。而那奇怪的钓竿,其实是法宝打神鞭。灵兽说到这里,痛心疾首地摇头:“用宝器浪费时间。”

  “鱼会上钩的。”青年不慌不忙地说。

 

  鱼确实上钩了。

  西伯侯姬昌从朝歌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渭水两岸,而某日她抱着一堆桃子到仙人钓鱼的地方去的时候,他们已然消失无踪。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到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之后听说西伯侯夜梦飞熊,在渭水边上找到一个用木棍做钩来钓鱼的仙人,请他做了西岐的军师。她才恍然大悟。

  那一尾游鱼,在羑里困了七载,终于顺流而上,咬住了他的木棍。

  之后,西岐专心修政养民,一时间欣欣向荣,也有大批民众听闻西伯侯贤德,迁移到西岐。西伯侯乃人心所向,西岐的实力也蒸蒸日上。

  她倒没有逆流而上,因为她相信那个仙人正在帮助那片地区。她随着渭流一路而下,直奔朝歌,到没有人得到救赎的地方。

  越向东,景色就越发凄凉。到处都是因饥饿和病痛而面色憔悴的人。奴隶,瘦骨嶙峋地为王族工作,直到死去。平民,因赋税的剥削,只能在破败的茅屋中以树皮和草根为生。只有王族的宫殿还在夜夜笙歌,王城以外的人,活着的,死了的,都一样面如死灰,只有绝望。

  她不忍再看,在岸上放了些果子,不知是想要救人命,还是想要祭给已死之人。

  再等等,她盯着自己裙摆上又一次沾上的血迹,转头望向王城,看得到强大又无比浑浊的灵气,她默默地想,等到仙人打败妖怪,宁静又会回归这片土地。

  她这样相信着。

  这时她还不知道仙人选择西伯侯究竟意味着什么。


 二.

  待她再逆流而上,姬昌已然殒命。她在中途遇到他的二子伐殷的军队,名为姬发的王骑马在队伍前面,还带着些稚嫩,不过,她接着就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军师”,仙人脸上是沉稳的表情,比起往日钓鱼时要严肃许多。

  “诶?渭水姑娘?”她抬头,看到四不像从空中降落到她身侧,“好久不见,主人已经成了周朝的军师了。不久以后,我们就要和商王的军队对战了。”

  她猛地转头,一脸惊惶地看着他:“还要打? 不能只打倒妲己吗?”

  四不像挠挠头:“主人说,只有周朝的军队战胜了商朝的军队,才能结束这乱世……其实我也不太懂。”

  “那还会有人死去吗?”

  四不像的表情有些尴尬和难堪:“肯定会的。”她把目光移到远处的军队上,士兵们有些还在窃窃私语,开着玩笑,偶尔充满信赖地看着前方骑着马的他们的王,和站在一旁仰头和他交谈的军师。她喃喃自语:“难道不能借仙人的力量打倒妲己,然后就这样建立一个和平的王朝吗……”

  四不像听到这里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感觉像是殷太师会说出来的话啊……”

  

  他说的殷太师叫闻仲,刚从北海平叛回到朝歌,又带兵西行,讨伐叛乱的西岐。闻太师也是个法力高强的仙人,殷朝在他的间接管理下,平安统治了三百年。

  对此,太公望懒洋洋地评价:“真是个妖怪啊。”

  四不像叹了口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唉,闻太师在仙界也算是高人。我们家主人那些小伎俩根本打不过他,本来修为就不够,还偷懒……嗷!”青年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暴栗。

  “打得赢吗?”

  “一个人打不过,就只好找一群人打群架了。”青年用轻松的语气说,随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倒是你,你希望闻仲赢吗?”

  她和他对视,对方眼睛中有着坚定的光芒,就像当日看到她的裙摆一样,凝重中有着几分悲伤。她知道这个仙人不会让无辜的人送命,亦不会无缘无故送人上战场。可是……

  她说她不知道。

  仙人还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神情中辨识出她是否在撒谎,片刻之后,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在水面上沉浮的钓线上,对她的回答不置一词,但她觉得青年似乎松了口气。“你大概不知道,仙人在凡间呆那么长时间是很危险的。”

  她确实不理解,只能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他只轻声回答了一句:“因为仙人也是人啊。”

  

  他们也是人。

  几天后,周军与殷军在平原相遇,但双方的主帅都失去了踪影,军队只是在原地僵持。抬头,可以看到渭水上空聚集着厚厚的云团。其中仙气之巨大,使身为游灵的她不得不潜入渭水里,只敢偶尔探出头。她能辨析出云层中仙气翻滚涌动,碰撞破碎,比江水更加汹涌猛烈。突然,有一股巨大的仙气化作流星,凡人没有感觉,但即使在日光下,她也看得分明。

  流星陨落,在接触地面的那个瞬间,便和天地合二为一,仙气像大风一样,呼啸过整片大地。她被仙气包围的一瞬间脑中闪过千种思绪,她不知道这是谁的记忆,但她看到了他的过去,他的生,当然也看到了他的死亡,充满凡人的痛苦和不甘。

  他说得对,他们都是凡人。

  沉入渭水的尸体,又多了。

 

  过了三日,殷周两方的军队的统帅还未回来,双方僵持中,面色都有些焦灼。

  这三天,不断有仙气陨落,她感觉得到,剩下的两股仙气相互碰撞,最后双双落到了渭水的对岸。

  她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太公望骑在四不像上,左肩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袍子已经撕裂了,血不断从伤口涌出。他还活着,她松了口气。不过对手也还活着,看起来不过四十几岁,半张脸被从额间流淌而下的鲜血掩住了,还握着一条鞭子。

  “闻仲,是时候结束了。”太公望举起手中的打神鞭,“你已经对殷商仁至义尽。放弃吧。”

  被叫做闻仲的人呸了一口血在地上:“殷商还没有结束!打败了你和妲己之后,我还能复兴殷商!”然后他冷笑一声:“太公望,你自以为是在帮助人间,实际上做的是和妲己一样的事!你也在操纵人类,引起殷周之间的战争。”

  她猛地看向青年。年轻的仙人面带悲伤地摇头:“……我是在为仙人做的事补过,不仅是妲己,还有你,闻仲,仙人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殷商在妲己出现之前都很强大。只要消灭了妲己和你们,殷商就能永远存在下去。”

  “殷商变了,纣王已经疯了,两位皇太子也命殒了。闻仲,殷商已经亡了。”

  “我能救它。”闻仲说,“只要有我在,殷商就会永远存在下去,你所在乎的那些凡人,也会永远幸福下去。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太公望沉默了,她望着他的侧脸,竟然有些紧张,这不是他想要的吗?她紧紧盯着他,盯着他抬头,看着闻仲,慢慢开口:“不是。”

  她的心沉了沉。

  青年没有再解释,而是用力向对方挥了一下鞭子,像是要将什么不净的东西甩出去一样。鞭子带起巨大的风刃,闻仲挨下了这一击,腹部破开一个口子,她可以看到一部分肠子和内脏从那个伤口涌出,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站着,眼中充满了不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喉中涌出了鲜血,只能断断续续说:“…还没、还没有……”

  他渐渐化成了一团仙气,还带着血气,没有融入大地,而是倏地向东方飞去。

  “主人……”白灵兽疑惑地说,青年叹了口气:“闻太师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想要保护殷商。”

  她知道四不像和自己一样都没有理解,但青年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怔怔地望着仙气飞走的方向。夕阳在他背后落下,留下仙人身上斑驳的痕迹,一瞬间让他就像一个七十二岁的普通人那样苍老。

  她想要问仙人究竟想要将这人间如何,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主人他一直耍诈,赖皮,不做正事。”四不像和她一起坐在黄河边。他们跟随着军队向东进军。殷商的军队失去了闻仲这个统帅,乱了阵脚,降的降逃的逃,周军一路进军到黄河岸边,穿过对岸的平原就是朝歌,他们在这里重整军队。“不过,主人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四不像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之前在朝歌,因为我们的失误,有好多人死在了蠆盆里。主人他……不希望那样的事再发生。”

  她沉默着给四不像顺毛,没有问他那个要命的问题:这样做,那种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吗?

  远方马蹄扬尘,向周军的方向奔驰而来,领头的人下马的时候步伐还有些不稳,因为惊吓而失声:“王,殷军的士兵有七,七十万人!”

  王和守卫在他身边的几个将领都面色一变:“七十万?朝歌哪里来这么多人马?”“我们四大诸侯的人马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五万,这如何是好?”

  “冷静。”太公望面色如常, “那不是七十万大军。”

  她望向彼岸,尽管距离不小,但她感觉得到强大的仙气,混杂着强烈的执念。

  “那是闻太师残存的灵气。”她听到青年说,“王,仙人应当由我来应付。你们的要务是安抚军心。”然后青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军队向他们走了过来。

  白灵兽一脸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主人,你还要请元始天尊派仙人来帮你吗?”

  “不,和闻仲一战,昆仑和金鳌都损失惨重,不必让他们再搀和进来了。”

  “可是主人你一个人……”

  “我有办法解决。”青年打断它,他疾步走向河边,而在看到她的时候刹住了脚步,他指着远方:“你看得到那执念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河对岸传来了响亮的吼声,七十万人的声音,整齐洪亮,那种魄力让她汗毛竖起。

  “如果是一个凡人的执念,绝不至如此。”他说得很快,几乎带着几分恼火,但是在看到她以后又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似乎在透过她看些别的东西,言语中带着忧愁:“现在你还相信他是对的吗?”

  她摇头。

  “那你觉得我是对的吗?”

  她再次摇头,但犹豫着补充了一句:“但我相信你。”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宽慰还是嘲讽,然后他对着她举起了打神鞭。

  “主人?!”四不像惊惧地大喊,她只是闭上了眼。

  这是死亡?她感觉到微风轻拂过脸颊,似乎她还沉浮在渭水之中,阳光在她身上投下粼粼光亮,果子和树叶的味道,牛羊与青草的味道,让她想起曾经在两岸生活,在田里耕作,在草原上奔驰的人,随即就变成了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她甚至还听到了声音。

  这不是梦,她睁开眼,看到一股血色的风向那七十万人的执念呼啸而去。

  “那是沾在你身上的,殷人的血。”她几乎听不到仙人对她说的话,耳边只回荡着他们凄厉的咆哮。

  “我的儿子,他要饿死了,救救他!”

  母亲的呼声。

  婴儿凄厉的哭声。

  奴隶,平民,战死的人,悲愤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怨气,裹挟着无法被救赎的血气,扑向那股仙气。她听到仙气中传来一声悲叹,声音浑厚,挟着些许绝望。

  “殷商亡了……”

  殷太师闻仲,终于死了。

  她回头,看到太公望闭上了眼,似乎在为什么默哀。


三. 

  攻入朝歌再无险阻。商王帝辛自焚,他的宠妃妲己被擒。

  三日之后,问斩妲己。

  她坐在四不像身上,从不远处的上空,听周的文官一条条数落妖狐的罪行。

  那个被人称为狐狸精的女子,穿着件破烂的衣裳,跪在泥地里,脸上还沾着尘土,但面色平静。据说她被捉的时候也是这般从容。

  最后,太公望亲自处刑。

  看到仙人向她走来,妖女的眼睛亮了起来。

  “道长。”她扑倒在他脚下,再抬头的时候,眼泪簌簌而下,声音温软,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少女,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和痛苦,“小女子作恶无数,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只求道长最后再为小女子算一卦。”说完又扑倒在地。

  青年紧握着打神鞭,声音比她听过的任何一次都冷酷:“妖女,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妲己先是顿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刚才少女般的表情都消失了,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已经完全看不出片刻前的悔恨与痛苦了。她似乎完全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并为此欣然自得:“道长真不愿意再为小女子算一卦?小女子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反正是要死之人了。小女子更想知道,凤鸣岐山……”她勾起嘴角,柔声说:“什么时候,周朝会像殷商一样覆灭呢?什么时候这天下又会陷入混乱呢?到时候,还会是因为小女子祸国吗?”

  一瞬间,四周一片寂静,她以为黄河的水都停滞了。

  太公望没有回应,妲己露出了一副无辜又不解的表情:“道长不知道吗?还是说……”她还跪在地上,但是现在直起了上半身:“道长已经知道了呢?”

  她看得到仙人紧握住打神鞭的手,青筋突起。妲己或许也看到了,她侧着头打量青年的表情,随即轻笑一声,又慢慢俯倒在地上:“小女子明白了,道长可以处刑了。”

  狐狸精殒命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世界渐渐安定了下来,她从黄河逆流而上回到渭水中,战事和混乱的影响都在慢慢消失,人们也渐渐忘记了狐狸精和殷商的事情。“渭水仙”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生活中。而真正的仙人却消失了,整片大地上只剩下淡淡的灵气。

  她坐在曾经太公望钓鱼的地方,周围只剩桃林。

  “原来他以前吃完了桃子,核都是随便丢的啊……”

  

  仙人们离开了人间,但妖狐的预言还回荡在人间。

  她飘荡在渭水上,正午的太阳,太过辣眼。她将自己沉入水底,还可以听到人群熙攘的声音,偶尔有人马在河边取水。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正午的阳光透入渭水,依稀可见沉在河中的尸首,最近已然是寻常可见了。她静静地想,明天还会有更多,更多人。

  在日光下清晰可见,她衣服已经被彻底染成了血红色,人们看不见她,即使看见了,也会认为她是具女尸,在这个年代不足为奇。

  现在,距离周朝初建过了多久?一百年?还是几百年?她不记得了,但她还记得妖狐死前说的每一句话,记得她的预言如何成真。

  她在沉没,离光越来越远,岸上的人马声逐渐变成了细语,但她知道,明天,这条河流又会被染红。

  谁来阻止他们?不,没有人。仙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们,他,那个青年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她闭上眼睛,隔断仍然刺眼的光线,回想仙人问她相不相信自己。

  她不知道,直至今日也不知道。

  这是人的斗争,没有仙人三百年的执念,也不是因为妖怪作祟而毁于一旦。她知道,这是那些平日称她为“渭水仙”的人,是他们染红了自己的裙子,接下来,他们会染红这条河。

  眼睛微微睁开,她从缝中看那些破碎扭曲的人影,就像看殷太师的执念被血怨吞噬,那血又变成妖狐的笑容。

  她想起仙人神情认真,对她说他们都是人。

  她也是人。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将要融化在渭水之中。

  午夜,渭水涨潮,本就汹涌的江水像猛兽一样向两岸呼啸,有时候一跃而起几米高,驻扎的军队不得不退后数里,以不被江水所淹没。不用说渡河了,性命都堪忧。

  两军都被迫从渭水撤离。

  一日,两日,三日。

  她将自己浸没在渭水中,她想起自己开始只不过是一小缕灵气,随时可能泯灭,然后在渭水里,花了几千年,她才变成了人,变成了“渭水仙”,现在,她又要变回那一缕灵气,然后消失。

  但在那之前,再撑一会儿,让这洪水再持续一会儿。

  “游灵。”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效果,和他说的话格格不入,“你触犯了仙人的规矩,肆意影响人间,本应处罚你,但念你初犯,且已无灵力……”有什么轻触她的额头,温暖,安稳,让她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渭水逐渐平静了下来。

  太公望和四不像飞在潮水上空。“主人,渭水姑娘她……”青年给他看自己手上的一根银针,沾满了已干的血:“她遵从了自己的执念。”

  青年示意他在渭水边上降落,曾经他就在这里钓了七年的鱼。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安静地将银针和打神鞭用线绑在一起。

  “主人,人间这样就好吗?渭水姑娘只是想阻止战争吧……尽管主人你阻止了她,但其实主人不也希望有一个和平的人间吗?”

  青年在打神鞭上打了一个牢固的结:“四不像,我们已经创造过了一个和平的人间了。”

  “可是,现在周朝变成了这样……”

  “它会变成什么样,我无法预知。”太公望试着拽了拽钓线。

  “主人,闻仲说的,你想要永远幸福的人间吗?”

  “想要。”太公望平静地回答,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银针,“可是,我不想要一个闻仲或我控制的人间,因为我不想要一个闻仲或我认为幸福的人间。”

  “主人,我听不懂……”

  “你就笨死算了。”

  四不像没有理会这句挑衅,闷闷地说:“但是,主人…这样就可以了吗?”

  太公望轻轻挥竿,银针没入清澈的水中。

  “钓鱼吧。”他如是回答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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